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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2024-09-01
电影《佛罗里达乐园》讲述了一对生活在迪士尼附近贫民窟的母女。年轻的单身母亲没有好的教育经历,又有前科,找不到什么体面工作。走投无路时,她不得不通过易来支付生活费用。然而来自朋友的举报,让她失去了女儿的抚养权。那么,这位“作风不良、自甘堕落”的女性也值得女性主义为其抗争吗?《佛罗里达乐园》并非导演的呓语,世界上有很多来自底层、出身少数族裔的女性,她们连养活自己及依赖自己的人都很困难。近年来白人中产女性主导的女性主义的局限性开始被意识到。美国作家米基·肯德尔(Mikki Kendall)提出了邻里女性主义(Hood Feminism)。在她看来,那些贫穷的、非白人女性的困境和诉求同样值得女性主义者关注,她们不应该处于被白人中产女性所统领的地位。今天的单读编译,来自《邻里女性主义》这本书的书评和选摘。我们需要看到女性内部的复杂,与种族、阶级的交织,不断更新对女性主义的认知。
米基·肯德尔(Mikki Kendall)的《邻里女性主义》无疑是一本令人振奋的新作。它的核心是追问是否所有女性实际上都拥有共同的福祉。肯德尔从未直截了当地提出这个问题——她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而且,“当在一个坐标中本应是你盟友的人,在另一个坐标里却是你的敌人”时,她感到痛苦万分。
她的书出版于美国宪法 19 号修正案 100 周年纪念之日之后。在那场掀起美国女性争取选举权高潮的运动中,白人女性向白人男性看齐、争取应有社会地位的诉求被放在了中心位置,黑人女性的诉求却沦为了背景音。
主流女性主义者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她们更贫穷、肤色更深的姐妹——当肯德尔获取这一百年来未变之事的证据时,人们不禁要问一个更攸关的问题:富裕白人女性会对非白、贫穷女性平等相待吗?
肯德尔用 18 篇引起争议的文章展开了她的论辩,包括了《下雨的父权制》(It’s Raining Patriarchy)《恋物的狂暴》(The Fetishization of Fierce)《育儿,在边缘化时》(Parenting While Marginalized)。虽然这些话题往往会彼此交融,观点会被重复表达,但本书很好地聚焦在了那些身处前线的女性身上。当主流女性主义者大声叫嚷着要进军官俱乐部(军队中的休闲场所,通常只开放给男性)的时候,她们奋战在一场更为实际的战斗的第一线。
肯德尔写到,“邻里女性主义”意识到许多女性为了在美国生存而做着“一团糟”的选择,而她们经常会遭到那些更富裕姐妹们的轻蔑。“在经济上富有,社会上享有特权”的女性是“所有人中最有可能因为孩子独自回家这样司空见惯的事情就打电话给当局”的人。这些所谓心慈面善的人可能被说成是“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但是,肯德尔辩论到:“如果儿童的利益是我们唯一要关心的事情,那么扶助贫困的低收入家长们,就应该是女性主义的主要议题。”
有时候,一个女性的选择势必是不合法的。作者解释到,“贫困意味着,为了生存,女性可能堕入从性工作到贩毒的一切事情。当你不能合法地挣到工资,却又得养活自己和那些指着你的人时,你是无法‘向前一步’的(指的是畅销书《向前一步:女性,工作及领导意志》)。”她认为真正的女性主义问题是薪资短缺、食品不安全、无法承担且不安全的住房状况、医疗资源匮乏以及平庸的公共教育——这是数百万女性和她们的孩子当下的遭遇,这一切,并非发生在海地和非洲各国——那些特朗普口中的“脏窝国家”,而正发生在合众国内。
新冠肺炎的大流行让她的观点正中要害。工作要么稀缺,要么不稳定,那些从事基础工作如餐饮服务业、快递、老年护理、医疗保健等行业的劳工面临的状况更是严峻,这对低收入家庭产生了尤为严重的影响。有三个孩子和一个在职家长的家庭,可能需要四台电子设备才能保证家长外出工作的时候,孩子能继续在网上学习。即使你的工作单位和学校提供了这些设备,还有百万人家里没有 WiFi。与家家通电和通路一样,通网应该也是基础设施的一部分,但是为所有人提供网络连接的筹款提案仍然悬于参议院内的争执中 。
肯德尔在文章里反复问道,为什么这么多女性的基本需求都被忽略了,为什么需要帮助的女性经常因为她们的困境而受到指责。在这本书论述最有力的一部分中,肯德尔这样写道:“饥饿,真正的饥饿,它激起了绝望,导致了原本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的选择。”肯德尔曾亲身经历过,为付大学学费,她入伍参军,服役中她嫁给了一个男人,结果他却是一个虐待狂。她和他离了婚,在公租房里,她凭食品券和州政府提供的医疗服务养大了他们的儿子——在书中,她提醒我们,“在很多地方,社会安全网已经几乎荡然无存”。即使有福利支持,还是远远不够。肯德尔的个人经历让人不得不信,苏打水可能实际上就是一个母亲能给她的家庭提供的最好的热量食品:“在公交车站那堆薯片和苏打水背后的事,远不只是为人父母缺乏营养知识或者懒惰甚至疏忽那么简单”。
阅读肯德尔,我们无法逃脱出这样的结论,即主流女性主义缺失的不是方法、意志或者好的领袖和政策。它真正缺乏的,是对贫困、非白人、非顺性别(non-cis)女性们全面、整体的同感共知。
争论姓氏、体毛,以及成为 CEO 的好办法,这些已经占据了现代女性主义讨论的中心舞台。如果一场女性运动只服务于中产和更上层白人女性的狭隘权益,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质疑它的合法性了。尽管与被边缘化女性们有关的问题与日俱增,但不知怎地,食品安全、教育和医疗——除了生殖最基本的需求之外——极少被纳入女性主义议题。再不让我们的对话变得更细微、包容和交织就来不及了。唯有如此,它才能反映出全体女性的关切,而不仅仅是少数特权者。
2013 年,当我发起#只有白人女性的团结#运动时,我要表达的是主流女性主义者呼吁的团结只是集中在对中产阶级白人女性的关切,还有她们的舒适生活上,而这些是以牺牲其他女性的利益为代价的。
许多白人女性主义者认为这是分裂,称之为内讧。但她们却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真实存在,而且不能自解。
她们认为,修补女性主义不是公开晾晒它众所周知的“脏衣服”。然而,自从它发端以来,主流女性主义就一直坚持认为一些女性必须等待更长的时间来获得平等。一旦一个群体(通常是白人女性)实现了平等,她们便为其他女性开辟了道路。然而,当它真的到来时,主流白人女性主义并没有为有色女性挺身而出。
尽管白人女性主义可以“向前一步”,可以在工作中争取 CEO 这样的优越职位,但是当黑人妇女因为她们的名字没能被雇佣或者因为她们的发型而被解雇时,白人女性主义就无法现身。当学校在歧视有色女孩的时候,它是沉默的。无论它是否以白人女性为核心,即使当有色女性最有可能遭遇危险,或者事件的整体消除最有可能影响的是那些非白人时,白人女性主义仍倾向于忘记,一场声称为所有女性的运动必须也要容纳那些那些被视为绊脚石的非白人面孔。
跨性别女性经常被嘲笑或忘却,同时,那些有名的女性主义者们,她们的声音不过是对保守偏执狂们的鹦鹉学舌,把女性气质建构成是生物学的,是出生时就已经决定的,而不是流动的、随机的社会构成。
跨性别的有色女性,是最有可能被施暴的人,反映她们现状的数据都会增强一种认知:所有女性都面临着同样级别的危险。但是,主流白人女性主义者对直接影响跨性别女性的议题支持极少,多数时候就是没有。
从基础事项如公共浴室到工作保护,少有主流白人女性主义的声音明言反对那些排斥跨性别者的政策和法律。用一刀切的方式来发展女性主义是具有破坏性,因为它疏远了那些它本应该服务的人,却从来没有想办法支持过她们。对有色女性来说,如果我们期望让性别优先于种族,我们将父权制视为给所有男人同等权力之物,那这会让我们中的许多人感到孤立无援。
当你面临的阻挠因种族和阶级而变化时,你的重点也会随之而变。毕竟,对于那些努力保住她们的房子、饮食和衣服的女性来说,这不是够不够努力的问题。她们已经在“向前一步”了,但不是在直接寻求同工同酬或者“我全要”,她们还在从教育和机会的平等开始来追求同工同酬。她们需要女性主义来认识到,每一件影响女性的事都是女性主义的议题,无论食品安全问题还是交通问题,乃至学校、生活费问题。但这就意味着每个女性主义者都必须参加每场活动,必须知道每一次斗争的每一个细节吗?不。
但这确实意味着,无论女性主义者选择聚焦哪一个问题,围绕这个问题的语言,都应该反映出对议题是如何影响了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的广泛女性的理解。比如,围绕着工作的话题,应该认识到,对于许多人而言,需要工作赖以为生,才是生活的现实。我们不能让 “尊重政治”(respectability politics 被边缘群体监管自己的内部成员,从而使群体本身符合主流文化标准)构成这样的观念,即只有一些女性值得尊重和保护。
“尊重政治”的叙述会阻止我们去补足那些性工作者、被监禁女性或者其他任何本就已面对艰难人生选择的人的需求。女性不必要受人尊敬才能有价值。我们不能先要求她们必须为生存而工作,然后又对她们提出要求,只有在工作时不去挑战围绕“女性有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的过时观念才能获得尊重。主流女性主义已经拥抱这样的观念太久了——即女性必须遵循白人顺性别男(cisgender men)所开辟的工作道路前进才能使她们的劳动显得重要。但事实是,每一个人,从需要被照顾的人到居家的父母再到性工作者,无论他们在家中还是在办公室,他们都是重要且值得被尊敬的。
想象所有女性都在经历同样斗争的趋势,把我们导向一处,在此,以顺性别(cisgender)、健全女性为中心的生殖健康形象,排斥了那些跨性别、双性别或者其他所有不符合“生殖器决定性别”的身体。但是没有子宫,你仍然可以是一个女人。就业平等统计数据展示了这样一个概念,就是当男性每挣一美元的时候,相应地,女性可以挣七十美分。但现实是,只有白人女性能挣这么多,而有色女性比她们挣得更少。针对平权法案的控诉(包括来自白人女性的控诉)基于这样的观念,有色人种得到了最多的利益,但现实是,白人女性才从平权法案政策中获益最多。
现实如此可悲,白人女性是被压迫的群体,但她们仍然比其他女性群体拥有更大的权力——包括同时压迫有色男性和有色女性的权力。手握众多资源却选择一无所知的人,无论如何称不上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尤其当你不用经历这些后果,而是由边缘社区的某个人来承受的时候,会认为意愿比最终产生的效果重要,但这不会带来什么力量或者启发。